【太芥】诗与远方

 #温歌煮酒组八月作业 @温歌煮酒 

 #私心设定年龄,芥大宰三岁,芥为先生。

 #严重ooc慎入!


    “夫物芸芸,各复归其根。”——先秦·李耳《老子》第十六章

    “众生必死,死必归土。” ——《礼记·祭义》

    “落叶归根,一切终会回归一个圆点。似规,圆滑轮回,其不变的是‘规’。苍天树木,全在根。人也如此,在于‘质’。”芥川龙之介聪颖极了,过早展露的才华显得他璀璨无比。

    接触过他的一位先生这样说:“他身体纤瘦,与脸长相比,头显得特别大,长脖子,高鼻梁,绵津海的珍珠一样的眸子里深藏着睿智”*

    太宰治首次踱步踏入室,那消瘦的身形依旧平稳,他微抬眼睑,探了探对方便收回视线,继续沉浸在读书欲中。

    那年,芥川龙之介十九岁,太宰治十六岁。

    十六岁的太宰治有个愿望:成为小说家。醉心于创作,倾心于较自己年长的富有才华的芥川龙之介。就像青色的火焰燎过广阔的平原,在金色的斜阳下只是深重了颜色,终究成了那副样子。

    “您说,人为何而活着?如果人人都像您这般,那令人折服的思想文笔,该有多好。思想似水,如小溪,细水长流。亦是如潮,湍湍激流。兴许胆小鬼畏畏缩缩的处事已是社会各个阶级都存在的现象,他们呀,就像棉絮一样。他们的脑袋又瘪又小,只是塞了团棉花充起来,再在脑门上抹层油,看似光彩,油光满面,实际上呀,什么都不是。您看过他们的眼睛吗?还有他们在人前和人后的腔调?那可真是……”太宰治双手覆在腿上,极为认真又尊敬地注视着自己的先生,语调跌宕起伏,遇到感到好笑的地方会低低溢出一声轻笑,并且停顿一会。那双晶亮迷人的眼睛一会儿低敛,一会儿睁大。有时还会放缓语调,露出意味深长的模样。此时,太宰治身子略微前倾,嘴角噙着浅笑,却是极为专注地将注意力放在先生,以及自己所讲的内容上。

    芥川龙之介执起笔,掖了掖和服衣袖,手肘抵在案上,大手一挥落下一字“质”。遂顿了顿,缓缓放下笔,抬头对上学生有些狐疑的视线。“乔木在‘根’,人在‘质’。彻底改变人,难。许多哲人都探寻过这个问题。而我们后辈只能继前人后路,继续行前人行过的路。再将目光放得更远。”他收回视线,就像十九岁那年一样,又拾起了书。

    二十六岁的芥川龙之介,成了二十三岁的太宰治的先生。

    已过几年,两人都已步入三十的年纪。一夜,太宰治照常与自己的先生辞别,那离别时,他勾勒起的清浅笑容有些隐晦不明,再加之黯淡,更是难以名状。芥川阖门,不发一言。他感觉自己的学生有些急切地要拍打羽翼了。

    翌日,芥川龙之介在屋前发现一封信。阳光投射到雪白的信封上,白得更甚。芥川弓下身子拾起信,合上门,走向里屋。

    他拆开信封,抖开整齐折叠起的书信,两手各执一侧,平静地将信置于眼前。再怎么猜疑也不如一读主人的意图。芥川这么想。

    赐启  时值金秋,正是月圆赏月之时。秋意绵绵,红枫簌簌,遍地枯黄落叶。寒意增生,夜里晚风更是凉。您可万不能生病才是。

    近期心浮气躁,无法沉下气来。思绪就像飞舞的雨丝一样纷乱,各式各样的想法也如雨点打在心上。相信您一定能感受到我的急躁。但奈何我的思考是这样的繁杂。真希望能梳理得如绸缎那般。目光越远,我越是看到天际那抹余晖渐逝。我不禁心生苍凉,太阳落山后便迎来了夜幕。夜幕的凄清寂寥是那样令我害怕,我怕自己麻木不仁地愣在原处,缅怀自己逝去的精神。先生,您是多么恬静平和的人啊,我对您的敬意有如雨天那屋檐上淌下来的雨丝一样连绵满溢。每每看见您那端庄的姿态,那专注的神情,那因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,那抿起的凝聚哲理的唇,随时可能吐出一句箴言,就让我感觉整个人浸在柔和的水中一样想要溺毙其中。

    坦陈,我已经有些痴狂了。不瞒您说,我产生过自杀的念头。我赖以酒精,日益颓靡。这酒精的毒,甚至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。我的心脏上仿佛盘踞着一条小小的毒蛇,我愈嗜酒,愈是向它的期望更近一步。它窥伺着我的生命,渴望着我尚且新鲜的血液,伺机趁我虚弱的时候,将那尖锐如刺的齿扎进我的心脏,让毒液扩散到我身体的每一寸。直至我瘫软,无力,它才打算吃了我!一想到这,我就浑身发冷,寒意贯彻感染骨髓。从我向着纸门的脚跟,沿着小腿蔓延,再到脊骨,接着延伸到两侧的肩胛骨,再我的手臂都已经麻木了。最后,攀上了我的颧骨,我已经无法向您露出笑容,只能浑身发抖。连牙齿都上下打颤。我想我真是被折磨得要病了。我没法再与旁人交流,那使我感到恐惧。我能想到的人,只有您,先生。我只能握住您的手,乞求您救救我。请您、请您,务必救赎我吧!

    这或许让您困扰了。您进过那种窄小昏暗的小巷吗?我仅仅抬眼就望见了旮旯的残败。当我瞧着时间如溪水般流逝,沉溺于酒精里的我深感无力。听闻逝者如斯,我多想赶紧消磨完这余下的时间,逃往那个世界!啊…您没嗅过酒鬼醉醺醺的气味吧。跟变质了一样。就像这个早已变质的世界一样。我真想告诉您,我想死去。

    芥川先生,您说,人在“质”。我深知有些腐朽的东西在侵蚀着我,可您说要彻底改变很难。仅仅维持现状就好了吗?我的“根”要怎么办呢?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,只能您来为我解答。

   求您,还请您,务必救救自己可怜的学生吧!

    芥川垂下眼睛,将信叠起来,还原成最初见到的模样。熹微的阳光透过门缝探进来,轻柔地覆在芥川身上。他起身捋了捋稍有褶皱的和服,探向屋外。思绪像羽毛一样随风飘舞,轻轻落在心上。芥川龙之介说:“去找他吧。”为自己的学生解答疑难。

    芥川龙之介起床一向早,因此出门时,太阳也才从天际初露光芒。他踩着木屐,踏步在光洁的石路上,“嘎达嘎达”的声音响在清寂的早晨。气温微凉,草叶上凝结着透明的露珠。他走过石路,走过草地,走过桥,最后来到了河边。波光粼粼的河水荡漾着金色的水波,青翠的草地被阳光笼罩,镀上了一层金边,灿色,绿意,与水面映衬。太宰治就站在那里,凝神注视着水面。

    芥川的步子很轻,很轻,尽管相隔不远,他也迈着轻柔的步伐。倏然,太宰回过头来,像是早已料想到一般,嘴角噙着笑,缓缓转过身来。不知是否是错觉,芥川读出那笑里带有几分凄楚。那翘起的弧度,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。太宰治带着凄楚的笑,看着芥川龙之介一步又一步向自己走来。待他到了跟前,他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您来了?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。”很自然的语气,依旧是那么恭敬,带有几分谦逊,甚至还有一丝无奈的意味。他阖上眸子,牵了牵无力的嘴角,面色有些苍白。

    “要不为学生答惑,可对不起‘先生’这个称呼。”芥川叹了口气,缓缓道。“你寻求的答案,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答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我现在只知道‘落叶归根’。秋,多么美丽又凄凉的季节。就像美人垂暮。”他微微仰起头,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什么。他启唇,又带着那凄凄惨惨的笑。“先生,您一定读出来了吧。我想我真是疯了。我对您的情感越过了师生关系,明知不可僭越,却又禁不住抚摸。”语毕,他像是不打算说什么了,脸上依旧挂着那“美人垂暮”似的笑,慢慢向芥川靠近。

    “你只是恍惚间产生了错觉。你情感泛滥,只是无意间的一个错误的想法被你抓住罢了。事实上你……”一定会拾起那封我给你的“信”,破开那些梦一般的雾。只是话还没说完,太宰便吻住了自己的先生。这一定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吧。芥川颤了颤睫羽,有些难以置信,羞赧的感觉漫上心头,但又心生苍凉。他看见泪正从太宰紧闭的眼睛里涌出,好看的眉毛也紧皱成一团,就像他信里所提及的“思绪就像飞舞的雨珠一样纷乱”,那纷乱将他的眉毛纠作一团,那“雨珠”也顺着苍白的脸庞滑落下来。

    良久,太宰松了口。他露出脆弱的样子,近乎乞求地开口。“请您…救救我吧。还请您将我埋葬在水底。就像落叶归根,我回归了水。我与水融为一体。”他吐了口气,泪又一次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我从没见过你落泪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胆小鬼的表现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现在?”

    “因为……我是胆小鬼啊。”他紧紧抱住了芥川,泪濡湿了芥川的和服。他翕动着薄唇,在芥川耳边说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,碰到棉花也会受伤。”*

    那时,芥川龙之介是真正看清楚了太宰治的害怕。

    “是啊……所以要逃避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几个月后,警方在河里发现两具尸体。查明身份后,似乎是两位作家。一位警官碰了碰自己的帽子,惋惜道:“正是才华横溢的时候,可惜了。与其是这样的结局,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生下来就好了。作家都是多愁善感的吗?唉。”


——End.

*曾是他的一年级老师的广濑雄回忆说:“他身体纤瘦,与脸长相比,头显得特别大,长脖子,高鼻梁,绵津海的珍珠一样的眸子里深藏着睿智”(《回忆龙之介君》『竜之介君の思出』)

*出自太宰治《人间失格》。

*同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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